时间:2021-3-21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佚名 点击: 61 次

舅祖父去世已五年有余。于时间的荒野里,睡梦的晨间,续续听到戏剧的乡音,一节一节印刻在脑海里。我直起身子去寻,只瞧见颓圮的墙垣上黑猫的瞳孔。

依旧是记忆的小山坡。跨过田野,穿过一片小的杂草丛林,便是那儿。我和舅祖父拾柴火的好去处,这曾是一片经济用林,树木一长大,便让人砍去,装到车子运走。山坡一下子变得光秃秃,树根张牙舞爪地从土里探出头来。我们就专捡这些剩子。舅祖父在一旁挑选一些大小合适、笔直的树根,这样回去好省些气力。拾好,用藤蔓扎成捆,一捆一捆整整齐齐的。而我就爱在山坡上疯玩,挑一些奇形怪状的树根当武器,蹦啊,跳呀,听着田间的风拂过唇边、掠过衣领。太阳的余晖下,舅祖父在前头挑着柴火,我在后头跟着。晚霞映照下的影子夹杂稻花的清香。

舅祖父终身未娶,从我记事起,他便和祖母、祖父住在一起。三人分工明确。祖母负责每天的饭食,祖父负责“脑力劳动”、舅祖父则负责“体力活动”。看似融洽,然则祖父母对舅祖父言语上从未“懈怠”。只要听到一向温和的祖父震耳的呵斥声、祖母扯着脖子像老母鸡一样唠叨个不停。我便知道,舅祖父又要遭殃了。但舅祖父从不生气,在一旁静静地做事,或默默地听着,偶而回应几句。

我有时想为其打抱不平,但也唯有站在墙角上直勾勾地看着,不敢吭声。待舅祖父走远,听着祖母愤愤说着,舅祖父以前过着什么样的好日子,现在是如何如何的胆小怕事。

舅祖父在年轻的时候,在戏帮子里帮唱,凭着独特的嗓音、俊朗的外表在村子里极富盛名。走南闯北,吃着稀有的白米饭。而祖母当时孩子众多,常常食不饱腹,因此便常耿耿于怀。我从未听过舅祖父唱戏,在家连一本戏折子也寻不到。他的床头搁着几本手抄的佛经和画本。午憩的时候,他会躺在藤椅上,轻轻诵着经文或翻看那几本画本。祖父常说其不务正事,静看无用的闲书。他也不反驳,低头又看那本《西厢记》。农忙闲暇时,他还会坐在短脚板凳上悠闲地拨弄着胡须,嘴上哼着一些轻快的调子。小时候我也会吟一些,不过现在已全然忘了。

曲调再也忆不起,但山捻、野山竹的味道却从未忘却。每到夏季,舅祖父总会到山上采摘一些,给我解馋。这是乡下孩子,难得的水果,紫色外衣下裹饱满的浆汁,放进嘴中,甜味溢得满嘴都是。风光时的舅祖父,我未曾见过。我遇到他时,英俊的脸早已被皱纹揉皱,牙齿也完全掉光,已如祖母口中那般“胆小怕事”,唯有瘦弱的身躯还笔挺。

舅祖父的胆小确值得一提,牙齿掉光后,因为怕疼,便没有镶上假牙,东西唯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才能嚼烂。但他仍旧坚持每天刷牙。不敢独处一室,便有了同弟弟、弟媳共住一屋的处境。凤凰牌的自行车一直是由祖父骑着,舅祖父的一生便全是由两条腿走出来。粪池的水、牛棚里的肥料、地里的粮食都压过他笔挺的身躯,那时候的他硬朗而生气。

直至有一天,那一双暗淡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,皱巴巴的双手蹒跚地摸着自己腰椎,低声询问到,它如今是不是很弯?我有些惊愕,一时不知如何言语。他好似也不为求得我的答复,黯然的走开了。是啊,他真的老了,那年他已经81岁。脊梁如何还能同以前那般笔挺?

后来,祖父母也搬上到镇上,唯留舅祖父守着那颓圮的老屋和那一亩三分地。我不知道这蛮荒的两年时光,他历经了多少的孤苦和空寂。村子很小,隔几天才有小贩挑些猪肉来卖,祖父离开后,一斤猪肉便是他好几天的吃食。没有手机、没有电视,只有每天重复播放那几张为数不多碟片。那时候,我正在上高中,心想着买点东西回去看舅祖父,但我终食言。每当想到这,都彻夜难眠。

父亲之后便把舅祖父接到镇上,没过两年,舅祖父便突然去世。去世一周后,我才得知。听母亲说,舅祖父走得很安详,当天父亲几姊妹都在,吃完午饭,舅祖父欲起身洗碗,便突然倒地,没了气息。唯衣服的暗兜揣着一千块钱。他静静地走了,连泥土也不浸湿一寸,归寂于这尘间。

一周后,过了舅祖父的头七,家里的生活又恢复了宁静。但我在睡梦常常惊醒,拗哭不止。我本不相信这世间有天堂,但我想舅祖父一定去了比天堂更美的地方。那里灯光通明,人丁兴旺,大家正在唱着戏曲贺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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